中国向日本学如何应对人口减少

当前，人口减少已经成为日本社会的热议话题之一，各界众说纷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2014年5月，“日本开创会议”发布的一项估算数据显示，伴随20岁、30岁两个年龄阶层的女性人口数量减少，截至2040年，日本全国将有896个市区町村彻底消失。政府下属的名为“未来选择”的专业调查会提交的中期报告书也指出，按照日本目前的人口出生率推算，50年后总人口将锐减至8700万，仅为现在的2/3，1/4以上的地方自治体或有可能消失。

对于这一形势，日本政府表现出高度重视和危机意识，已经在中央政府的内阁官房内新设“城市、人口、就业创造本部”的主管部门，计划从2013年9月起正式启动。该部门领域涉及包括外人不应指手画脚的生育问题、用于高龄者生活援助的财政来源等在内众多沉重棘手的议题。迄今，相关讨论研究不在少数，但多流于形式，迟迟难以进入正题。伴随问题日益严重，形势已经把日本推到了风口浪尖，不得不直面现实。解决问题是日本的终极目的，不存在任何“禁区”，也不需任何顾虑，社会各界应该形成合力，共同摸索。

先谈一个根本性问题。日本狭小的国土之上，到底多少人口才最合适？据推算，江户时代日本人口总数为3000万左右。二战以来，虽然经历多场大型战争，因为得益于医疗等科学技术的长足进步，2008年日本人口迎来历史最高值，达到1.2808亿万人。也有意见认为，从漫长的历史进程看，目前的人口减少仅仅属于特殊状况，不必过于担忧。对此，我也表示部分认同。

但是，时代变了，国情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江户时代的3000万人口显然无法满足维持当前社会基础设施和文化水平的要求，50年间降至2/3这样的人口锐减势必导致社会体系的崩溃。综上所述，或许维持在1亿人口左右是较合理的。

说起“1亿”，绝非能够唤起美好回忆的数字，战争期间日本还曾有过“一亿一心”（日本在二战期间发出的全国总动员口号，煽动全民参战，为战争献身。——译者注）这样的军事口号，令人难忘那些惨痛的岁月。那个时代，据说日本人口比起现在要少的多。此外，日本的耕地面积仅为16%，且多峻峭山林。比起英国、法国等平原面积较多的国家，要让日本列岛上的全体居民都过上富足安宁的生活，1亿人口或许是个极限。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认为，日本作为一个狭长岛国，经济发展不应以增加GDP总额为目标，而应着眼于提高人均GDP水平，让国民拥有在世界上引以为豪的富足。

其次，1亿人口的构成才是重点。如果“种粮人”多、“吃粮人”少，那么国家就能安然运行。然而，日本现在恰恰处于相反状态，少子化、高龄化进程的不断加快，让“吃粮人”逐渐超过“种粮人”，带来严重的社会问题。

日本社会“高龄化”体现了日本医疗等科学技术对日本民众寿命增长的贡献，原本应是可喜可贺之事。可是，为何反而由喜变忧了呢？究其原因，是因为伴随老龄人口增加，日本社会面临的负担越来越重。医疗、护理、养老金等社会保障成本费用逐年膨胀，这些都变相转嫁在人口不断减少的年轻一代身上。要解决这一问题，需要从制度上加以改善，当务之急则是消除对高龄群体的过度护理，缓解年轻群体肩上的过重负担。

作为具体措施，拥有经济能力的高龄群体需要从“吃粮人”重新回归“种粮人”的角色。其中，高收入者和拥有多数资产者应该彻底从一部分社会保障项目中脱离出来，身体健康仍有劳动能力的人也应如此。通过这一措施，使社会保障体系真正只为那些濒临生存危机的困难群体提供帮助。如此一来，年轻一代的负担或将随之减轻。

鼓励高龄群体积极参与工作的另一措施是废除定期退休制度，这也是值得探讨的有益课题。或许我的言辞有些过激，个人一直认为，社会文明的进步正在逐渐消除各种不公和差别，而定期退休制度可谓唯一现存的公开性歧视制度。特别是在经济商业领域，评价标准应为个人能力和成果，生硬地划定统一年龄界限实属可笑之事。

“少子化”作为另一个社会课题，与其重要性和紧迫性相比，日本现行对策凸显不足。比起慢条斯理地考虑所谓的长远规划，更应着眼当前，当机立断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否则难以抑制出生率下降持续加速。放眼世界，如果别国有好的相关做法，哪怕成果甚微，本着全盘吸收和借鉴的积极姿态尝试拿来将其本地化和制度化，岂不是十分有益的做法么？

例如，对于生育多个子女的家庭提供高额的祝贺奖金，以资鼓励。或许，这会招致“纳税人的钱岂能用于个别人身上！”“这与花钱买子又有何异！”之类的批判。即便遭受指责，政府也应当拿出力排众议的气魄和决心，首先尝试推行，用事实来验证对错是非。因为，要解决少子化问题，必须要有这样的觉悟性和速度感。

如果在“高龄化”、“少子化”问题上已经采取最大限度的万全之策，仍然无法阻止人口减少趋势，继而出现劳动力短缺的话，那么只好打出“吸纳外国人”这最后一张牌。如果日本人口当真锐减至8000万，远远低于推算的1亿这一合理值，那么在移民问题上就不是被动的“吸收接纳”了，而是不得不为之事，并需要主动性和诚意。通过积极的移民政策，填补劳动力不足，有望为回复出生率提供时间缓冲，贡献于人口增加，这或许是当前日本十分现实的选择。

说起“时间缓冲”，或许是最难实现的政策问题。在大量外国人加入的形势下，日本社会必须在保持自身原有优势不被冲淡甚至抹杀的前提下，竭尽全力避免经济实力缩水，维持正常发展。为此，外国移民需要走上各个岗位，扮演重要的劳动角色。这又需要十分巧妙又恰到好处的政策制度和全体国民的理解支持。虽然困难重重，但是如果不能尽快对现状有所突破的话，今后将有更加严峻的考验等着我们。我强烈建议，政府应将人口问题作为当前最大的社会课题予以重视，撤除一切“禁区”和红线，广开言路，进行更加充分的探讨和有效的探索。